【圖語:秦始皇兵馬俑】
他們沉睡在歷史深處,站著睡、歪著睡,身首異處地睡。夢里黃昏的廝殺,黎明的號角,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們的王,永遠睡在這里了。盡管他們還很年輕,但也必須睡在這里。
自由軍團
瞧,他們睡得安詳自信、無掛無礙、幽妙酣肆,口水潤濕了泥土,是戰(zhàn)士的睡。他們要為王睡上兩千兩百年。某一天,考古的錘聲叮咚,一顆堅實的頭顱,從塵封的光陰中托起。帶著泥土的深邃、新鮮和純粹的厚味,他醒了,帶著兩千多年前的神態(tài)重生。
這是一雙充滿信念的手,才能雕琢出來的表情。自由在雕匠的指尖上蔓延,希望則旋轉在雕匠詼諧的眼球里。這是我們從兵馬俑的表情上讀出來的。它讓我們想起電影《肖申克的救贖》,那些被判終身監(jiān)禁的罪犯,在監(jiān)獄的圍墻里“被體制化”,在自由的幻滅中打發(fā)時光或者死去。而秦始皇這位年輕的專制帝王還沒有來得及將人民的思想行動體制化就匆匆死去了,于是雕匠們就像電影里的那位主人公,身處絕地也絕不放棄自由的希望。
我為什么雕琢曾經嗜殺成性而又莊嚴崇高的士兵?反正我也要和他們一樣睡去,活著我走不出這座專制帝王的墓穴。士兵們是什么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自己、我的父兄、兒子、妻子、女兒和親戚朋友們,就雕琢他們吧,他們才是歷史的永恒。
看看那雙眼睛,充滿對天空的自由希望,而嘴唇對此則堅定不移。那些睡著的頭顱,不像是在為第一個皇帝殉葬,嘴角上翹著“體制化”外的微笑。沒辦法,自由是人的天性,任誰都無法否定。人被體制化的矛盾和痛苦,正是天性的掙扎。雕匠們就像圍墻里的罪犯,自知他們的肉體將和他們的作品一同被埋葬,于是他們將對生或自由的渴望都刻在陶俑的臉上了。任何一個專制的帝王,都想埋葬這種希望,將自由收藏在地下。但是兩千多年前的這些被埋葬的生動的臉,卻顯示了自由是人類的恒定價值。對人之初來說,生和自由是一回事兒。
這些兵陶俑,每一張臉都代表著一位生動的個體,大概這就是他們的震撼力吧。
戰(zhàn)士家書
時光流逝,是對造物的瘦身。在剝落昔日的豐滿處,便是風蝕過后的堅實,于是留下格外引人注目的歷史殘美。這殘美總能打動我們發(fā)思古之幽情,歷史的山風吹散了晚暮夕照下的斑駁凄迷,而露出帶有滄桑的人性美,平淡而真實。
就像這兩封戰(zhàn)士的家書。兩根長二十多厘米、寬三四厘米,大概有“袁大頭”厚薄的木片,上面寫著整齊的秦隸,被稱為木牘家書。
上世紀70年代,湖北云夢睡虎地出土了12座秦墓,兩封家書就沉睡在其中的4號墓里,這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秦代的木牘家書,據說是舉世目前最早的木牘家書。
一名戰(zhàn)士叫“黑夫”,另一名叫“驚”。他們在木片的兩面都有墨書,350余字。告訴家人他們從軍在淮陽一帶的情況,又說離家時正值冬季,沒有帶夏衣。現(xiàn)在淮陽天熱了,急需涼服。如果安陸絲布便宜,就做成衣服,托人帶到淮陽來,若價貴,就托人帶錢來,他們就在淮陽買。信末還問候鄉(xiāng)親鄰里,并提及秦國在兼并戰(zhàn)爭中的士兵軍需問題。安陸原屬楚地,秦國大將白起攻破楚郢都后,才落入秦手。
這兩封信寫于戰(zhàn)國末期,從秦王嬴政統(tǒng)一中國到秦始皇帝去世,短短11年,追隨他的戰(zhàn)士們就從戰(zhàn)場走向了墳場。
作為他的地下“御林軍”,7000多具陶兵馬俑,1974年他們的“蘇醒”震驚了世界。不僅僅是為當時的陶藝制作水準,還為中國第一專制帝之陵寢舉世罕匹。兵馬俑坑不過是這座帝陵眾多的陪葬坑之一。
秦始皇陵坐西朝東,方圓約56平方公里,以冢心為中,分地宮、內城、外城,象征皇城和宮城。
內外城垣間,僅陪葬坑就有400座,除兵馬俑坑外,還有銅車馬坑、馬廄坑、珍禽異獸坑、石鎧甲坑、百戲俑坑、文吏俑坑、青銅水禽坑,此外還有寢殿、便殿、園寺吏舍、石料加工場等等,包羅萬象。
【責任編輯: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