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天啟七年(1627年)五月,陸萬齡說魏忠賢之“忠賢”可與孔子相提并論,上書:“孔子作《春秋》,忠賢作《要典》??鬃诱D少正卯,而忠賢誅東林?!辈⒎Q,魏忠賢可配祀孔子,更無恥的是,稱魏忠賢之父還應(yīng)配祀孔子之父。
本文摘自:《學(xué)習時報》2014年7月21日第A9版,作者:劉火,原題:閑讀《明史》心太沉
近日有閑,翻開了《明史》,原是準備寫一則有關(guān)“五尺道”的文字,沒想到讀著讀著就讀到了《明史》里的幾個重要列傳。一是“宦官”,二是“閹黨”,三是“佞悻”,四是“奸臣”。讀到這些時,便再無“閑”氣,只有悶氣了。
先說“宦官”里大名鼎鼎的魏忠賢。天啟中期,魏的權(quán)力登峰造極。沒有魏辦不成的事,沒有魏不敢殺的人?!睹魇贰酚休d:“中書吳懷賢讀楊漣疏,擊節(jié)稱嘆。奴告之,斃懷賢,籍其家”;“武弁蔣應(yīng)陽為廷弼訟冤,立誅死”;“民間偶語,或觸忠賢,輒被擒僇,甚至剝皮、刲舌,所殺不可勝數(shù),道路以目”;“工部郎中萬燝上疏刺忠賢,立杖死”……這些都是極其沉重的記錄,遠比大周武則天的酷吏厲害多了。
當此之時,內(nèi)外大權(quán)一歸閹人魏忠賢。內(nèi)廷文有王體乾等,又有李朝欽、王朝輔、孫進、王國泰、梁棟等三十余人,左右擁護、齊聲喝彩。外廷文臣崔呈秀、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號“五虎”主謀議;武臣田爾耕、許顯純、孫云鶴、楊寰、崔應(yīng)元號“五彪”主殺僇。吏部尚書周應(yīng)秋、太仆少卿曹欽程等號“十狗”;又有“十孩兒”“四十孫”之號諸人環(huán)繞其周圍。滿朝文武,只認九千九百歲一人。
于此,中國帝制里的“宦官之害”達到前無古人的地步。不僅如此,宦官的黨羽——在《明史》里稱之謂“閹黨”的勢力也達到中國帝制的頂峰。對此《明史》寫道:“明代閹宦之禍酷矣,然非諸黨人附麗之,羽翼之,張其勢而助之攻,虐焰不若是其烈也?!弊钭尯笕送葱牡氖?,不是宦官最烈,而是那時讀書人除了沒有骨氣賣身投靠之外,更嚴重的是助紂為虐?!翱偠綇埼依m(xù)及孫國楨、張翌明、郭允厚、楊維和、李時馨、汪若極、何廷樞、楊維新、陳維新、陳歡翼、郭如暗、郭希禹、徐溶輩,佞詞累牘,不顧羞恥。”更有甚者,魏忠賢出行,“士大夫遮道拜伏,至呼九千歲”。這還不是頂峰,頂峰是遍地為魏忠賢修生祠。讓后人大跌眼鏡的是,此建議不是“閹黨”所為,而是一讀書人所為。這讀書人就是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陸萬齡。天啟七年(1627年)五月,陸萬齡說魏忠賢之“忠賢”可與孔子相提并論,上書:“孔子作《春秋》,忠賢作《要典》??鬃诱D少正卯,而忠賢誅東林。”并稱,魏忠賢可配祀孔子,更無恥的是,稱魏忠賢之父還應(yīng)配祀孔子之父。于是建議,在國子監(jiān)西側(cè)建立魏忠賢生祠。如此荒唐之事,就出于一個讀書人之手。
這是中國歷史上最為黑暗的朝代。明自萬歷間和萬歷之后,面子尚無異樣,田照種、書照讀、商照商,但是明的內(nèi)囊已經(jīng)敗壞得不可收拾了。明亡因內(nèi)有流賊外有異族(相對于漢),但明亡因其內(nèi)囊敗壞,其實是遲早的事。如特務(wù)制度為帝制的政治需要就是一因。朱元璋開啟的苛政酷刑,原是針對“反對黨”的,但它衍生出來的特務(wù)政治,則王朝搞得天怒人怨喪盡民心。天啟三年,魏總督東廠,至天啟七年亡短短的四五年間,整個明朝國不是國朝不是朝,官不是官民不是民,全在東廠特務(wù)政治的黑暗、恐懼之中茍且度日。官員一擁而上,讀書人也一樣一擁而上。閑讀《明史》卻讓人心驚肉跳心驚膽顫。
不過,唯有讀書,才能知道:帝制不亡,必有魏忠賢、張忠賢、李忠賢;帝制不亡,必有陸萬齡、劉萬齡、陳萬齡。這樣想來,再大的悶氣,書也得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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