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1812年11月10日－1885年9月5日），字季高，一字樸存，號湘上農(nóng)人，署名今亮，謚文襄，湖南湘陰人，清朝大臣，著名湘軍將領。一生親歷了湘軍平定太平天國運動，洋務運動，率軍平定陜甘回變和收復新疆等重要中國歷史事件。左宗棠少時屢試不第，功名止于舉人，轉而留意農(nóng)事，遍讀群書，鉆研輿地、兵法。后竟因此成為清朝后期著名大臣，后破格敕賜進士，官至東閣大學士、軍機大臣，封二等恪靖侯。與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并稱“晚清四大名臣”。是我國近代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也是一位在半封建半殖民地時代的中國，不奴顏媚骨，敢于抵御外侮的杰出愛國者。綜觀左宗棠的一生，審視他的歷史貢獻，可以歸納為三點，即：近代中國國家統(tǒng)一、主權完整的捍衛(wèi)者；中國近代化的先驅(qū)者之一；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者、發(fā)展者和踐行者。

　　一

　　早在左宗棠的青年時代，他就是一個關注國家前途、命運的有志之士。1840年（道光二十年），英國侵略者發(fā)動了鴉片戰(zhàn)爭，時年28歲的左宗棠不過是個“山野草民”，卻極為關注時局的發(fā)展，勤奮搜集、如饑似渴地閱讀有關外國的資料，以便了解對手，認識敵人。他以保國衛(wèi)民為己任，提出“練魚屯、設碉堡、簡水卒、練親兵、設水寨、省調(diào)發(fā)，編泊埠之船，設造船之廠，講求大筏軟帳之利，更造炮船、火船之式”（《左宗棠全集》書信第16頁，以下簡稱《全集》）等具體御敵措施。

　　1858年（咸豐八年），發(fā)動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的英、法聯(lián)軍北上攻占大沽口。其時左宗棠僅是湖南巡撫的一位幕客，他卻積極建議：“夷務屈辱至極，恐將更有不堪者。然竊意華夷雜處，釁端之開必速。彼時以一支勁旅護天津，而后與之決死戰(zhàn)，尚可得志?！保ā度窌乓?，第298頁）形勢發(fā)展果不出左宗棠所料，“更有不堪”的局面出現(xiàn)了：1860年（咸豐十年），英、法聯(lián)軍攻占天津，劫掠北京，火燒圓明園，咸豐帝倉皇逃往熱河行宮。此時，左宗棠已被任命為“襄辦曾國藩軍務”，并獨自組成一支“楚軍”。他立即向曾國藩請求，由自己率兵北上“勤王”，但此議因清廷已經(jīng)與侵略者簽訂屈辱和約而未果。

　　左宗棠為捍衛(wèi)祖國領土、主權完整而作出的最大貢獻，是他在19世紀70年代力排眾議，克服種種困難，率師一舉收復新疆地區(qū)。1865年1月，中亞浩罕汗國軍官阿古柏入侵我國南疆，勢力直達烏魯木齊，并建立了所謂“哲德沙爾汗國”的殖民政權。隨即，沙俄趁火打劫，出兵強占伊犁，以作為它鯨吞新疆的橋頭堡。英國也不甘落后，加強了對南疆的滲透，力圖把阿古柏政權納入自己的控制范圍。新疆絕大部分地區(qū)淪陷，出現(xiàn)了嚴重的邊疆危機，震動朝野。恰在此時，日本又從海上入侵臺灣，西北、東南狼煙并起，海防、塞防同時告急。是否立即出兵收復新疆成為清廷內(nèi)部爭論的焦點。廷臣和有關督撫意見分歧，莫衷一是。直隸總督李鴻章提出：“新疆不復，于肢體之元氣無傷；海疆不防，則腹心之大患愈棘”（《李鴻章全集》奏稿六，第164頁），要求停撤西征之軍。陜甘總督左宗棠則一面強調(diào)“東則海防，西則塞防，二者并重”，一面又指出出兵新疆是當務之急：“若此時即擬停兵節(jié)餉，自撤藩籬，則我退寸而寇進尺，不獨隴右堪虞，即北路科布多、烏里雅蘇臺等處，恐亦未能晏然?！保ā度纷喔辶?，第188頁）他還反復重申：國家領土寸尺不能讓人。最后，清政府采納了左宗棠的意見，任命他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委以籌兵、籌餉以及指揮西征軍的全權。

　　為收復新疆，左宗棠不畏艱苦，殫精竭慮，為西征籌兵、籌糧、籌轉運。因軍餉匱乏，不得不四處求告，甚至不惜背負罵名，重息舉借外債。為提高西征軍的戰(zhàn)斗力，出關前還加強了部隊的整頓和訓練，配備了較為先進的武器，制定了“先北后南，緩進速戰(zhàn)”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原則；又重申軍紀，嚴禁殺掠奸淫，并推行正確的俘虜政策，對被裹脅的俘虜發(fā)給衣服、糧食，予以釋放，使敵人不穩(wěn)的軍心更加渙散，從而加速了阿古柏政權的崩潰。收復新疆之役在左宗棠的運籌帷幄和廣大將士的英勇奮戰(zhàn)下，在全國人民特別是新疆各族民眾的大力支持下，一路勢如破竹。從光緒二年六月至光緒三年十一月歷時一年半，終于收復了除伊犁之外的全部失地。

　　為收復伊犁地區(qū)，左宗棠一面反對赴俄使臣崇厚簽署的喪權辱國的“里瓦幾亞條約”，痛陳“目前之患既然，異日之憂何極？此可謂嘆息痛恨者矣！”（《全集》奏稿七，第421頁）一面提出“先之以議論”，“決之以戰(zhàn)陣”的方針，并擬定了一個三路出擊，收復伊犁的計劃。已近古稀之年的左宗棠老當益壯，大義凜然，表示“衰年報國，心力交瘁，亦復何暇顧及！”（《全集》書信三，第535頁）1880年5月（光緒六年四月）下旬，左宗棠率親兵千余人“輿櫬出關”，把大營從肅州（今酒泉）遷到前敵哈密，既表示抗俄的決心，也做好了捐軀沙場的準備。1881年2月12日（光緒七年正月二十三日），中俄新簽了改訂的《伊犁條約》，由于談判代表曾紀澤的外交努力和左宗棠的積極備戰(zhàn)，伊犁地區(qū)的大部分回歸祖國懷抱，但仍有霍爾果斯河以西的一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淪為異域。此外，清政府還支付了一筆900萬盧布的所謂“賠償費”。這仍是個不平等條約，但相比崇厚簽訂的條約，總算收回了一些權益。

　　在收復新疆的過程中及新疆重歸版圖后，左宗棠力圖“為新疆劃久安長治之策”。在經(jīng)濟上，他著力于減輕賦稅，修筑道路，興修水利，推廣蠶絲；在政治上提出“設行省，改郡縣”，先后五次奏請在新疆建省以鞏固國家統(tǒng)一。

　　收復新疆是左宗棠一生中的得意之筆，也是中國近代抵抗外侮史上（除抗日戰(zhàn)爭外），中華民族難得一見的勝利。這一壯舉不但為全體中國人所贊嘆，也得到外國有識之士的高度評價。1890年，有位叫史密斯的美國人在他的著作《中國人的氣質(zhì)》一書中評論道：“左宗棠的‘農(nóng)墾大軍’徹底完成了它的使命，其偉績可以這樣評論：在任何現(xiàn)代國家的史冊上都是卓著的?！?/p>

　　左宗棠的部下和朋友楊昌濬曾賦詩一首歌頌收復新疆的壯舉，詩云：“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边@首詩改造了唐詩《涼州詞》中的佳句，展現(xiàn)在人們眼前的一幕是：西征的清朝大軍沿著夾道成蔭的“左公柳”，把春天帶到邊塞，讓春風吹拂到玉門關外。

　　進入19世紀80年代，法國侵略者于吞并越南南部后，繼續(xù)進攻北越，并覬覦我國西南地區(qū)，甚至瘋狂叫囂“必須征服那個巨大的中華帝國”。面對侵略者的步步緊逼，時任兩江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的左宗棠清醒地認識到“竊謂和局可暫不可常，其不得已而出于戰(zhàn)，乃意中必有之事”（《全集》奏稿八，第262頁）。基于這樣的判斷，他立即行動起來，巡視沿江炮臺，校閱民間漁團，部署長江口防務，力主援越抗法。1884年（光緒十年），左宗棠在一份“時務說帖”中斷言：“迨全越為法所據(jù)，將來生聚、訓練、納稅、征糧，吾華何能高枕而臥？若各國從而生心……鷹眼四集，圜向吾華，勢將狧糠及米，何以待之？此固非決計議戰(zhàn)不可也?！保ā度吩?，第607—608頁）

　　1884年8月23日（光緒十年七月初三日），法國不宣而戰(zhàn)，其海軍襲擊了福建水師和馬尾船廠，中法戰(zhàn)爭正式爆發(fā)。左宗棠以72歲的高齡及衰病之軀，被任為欽差大臣、督辦福建軍務，并于12月14日進駐福州。一抵前線，他立即布置防務，親自巡視馬江兩岸，又派軍乘漁船偷渡援臺。并請移福建巡撫于臺灣，邁出了臺灣建省的過渡性一步。1885年9月5日（光緒十一年七月二十七日），左宗棠病逝于福州，臨終口授遺折稱：“越事和戰(zhàn)，中國強弱一大關鍵也。臣督師南下，迄未大伸撻伐，張我國威，懷恨平生，不能瞑目?！保ā度纷喔灏?，第604頁）在祖國飽受欺凌、中華民族災難深重的時代，左宗棠以其錚錚鐵骨，報國豪情，“鋒穎凜凜向敵”（《清史稿·左宗棠傳》），這樣一種寶貴的品格和精神永遠為后人所景仰，正如有人在一首挽詩中所贊頌的：“絕口不談和議事（所謂‘和議’實則屈辱投降—引者），千秋獨有左文襄！”（《全集》附冊，第783頁）

　　二

　　19世紀中葉，中國面臨著“數(shù)千年未有之變局”和“數(shù)千年未有之強敵”（李鴻章語）。這一變局的特征是近代化的歷史潮流席卷著世界，也席卷著中國，近代化的標志，是發(fā)展科學技術，以機器生產(chǎn)代替手工勞動。而中國早期的近代化則是從軍事層面開始的，其主要目的在于抵御西方列強入侵，即魏源倡導的“師夷之長技以制夷”。對此，左宗棠極為贊賞，認為“默深《海國圖志》于島族大概情形言之了了，譬猶禹鼎鑄奸，物行無遁，非山經(jīng)海志徒恢奇可比”（《全集》書信三，第346頁）。為把“師長”的主張付諸實踐，他大聲疾呼：“策士之言曰‘師其長以制之’，是矣。一慚之忍，為數(shù)十百年之安，計亦良得，孰如淺見自封也?！保ā度贰霸娢摹ぜ視保?92頁）

　　左宗棠把“師夷長技”的首選定位在仿造輪船上，因為“從海上用兵以來，泰西諸邦以機器輪船橫行海上，英、法、俄、德又各以船炮互相矜耀……此時而言自強之策，又非師遠人之長，還以治之不可”（《全集》札件，第575頁）。1864年，左宗棠曾在杭州試造蒸汽船，1866年（同治五年），他正式上折要求建設近代化造船廠：“臣愚以為欲防海之害而收其利，非整理水師不可；欲整理水師，非設局建造輪船不可?！弊笞谔男蜗蟮乇扔髡f：“彼此同以大海為利，彼有所挾，我獨無之。譬猶渡河，人操舟而我結筏；譬猶使馬，人跨駿而我騎驢，可乎？”（《全集》奏稿三，第60頁、第63頁）

　　正是在左宗棠強烈要求下，清政府迅速批準了興辦近代造船廠的計劃。1866年8月，左宗棠選擇在福州馬尾山下購得民田100畝為廠基，并聘請法國人日意格、德克碑為正、副監(jiān)督，創(chuàng)辦了馬尾船政局（亦稱福州船政局）。他一面從外國訂購造船機器、輪機和船槽等；一面聘請西方工程技術人員。同時，設立“求是堂藝局”（即后來的船政學堂），以培養(yǎng)本國的造船和駕駛人才。不久，左宗棠調(diào)任陜甘總督，特推薦“久負清望”的沈葆楨出任“總理船政”，他自己也表示“身已西行，心猶東顧”，一直關注著馬尾船政局的建設。馬尾船政局終于成為我國第一家真正意義上的近代化造船廠，“為中國制造肇端之地”（《郵傳部奏議類編》續(xù)編卷一），亦可謂“中國海軍萌芽之始”（池仲祐：《海軍大事記》）。

　　左宗棠來到陜甘后，也非常重視西北地區(qū)的開發(fā)建設，特別對在甘肅創(chuàng)辦近代民用工業(yè)寄予厚望。早在創(chuàng)辦馬尾船政時，他就提出“有適民生日用者，均可次第為之”（《全集》奏稿三，第61頁）。1878年5月（光緒四年四月），左宗棠委托上海采運局委員胡光墉向德商訂購織呢機器，招聘德國技術人員，利用西北盛產(chǎn)羊毛的優(yōu)勢，設立機器毛紡廠，以“為邊方開此一利”（《全集》書信三，第297頁）。1880年5月（光緒六年四月），購自德國的機器設備4000余箱輾轉運抵蘭州，計有各種機器60余臺，紡錠1085個。是年9月，“蘭州機器織呢局”正式開工生產(chǎn)，成為我國第一家機器毛紡廠。雖然該廠后來因經(jīng)營不善被裁撤，但畢竟是我國近代開發(fā)大西北的先聲。左宗棠也不愧是我國近代化的先驅(qū)者之一。

　　三

　　左宗棠的歷史貢獻還表現(xiàn)在他是一位中國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的繼承者、發(fā)展者和踐行者。他不僅是我國近代一位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同時也是一位杰出的思想家。他的愛國思想、經(jīng)濟思想、從政理念、軍事思想、教育思想都有獨到之處。

　　中國自古即提倡“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斗爭精神和“成仁”“取義”的獻身精神。左宗棠不僅秉承先賢遺訓，而且付諸實踐，在中國近代反侵略斗爭中，他始終堅持抗擊外侮，反對妥協(xié)、投降。當英國侵略者挑起鴉片戰(zhàn)爭時，左宗棠振臂高呼：“和戎自昔非長算，為爾豺狼不可馴”（《全集》“詩文·家書”，第459頁）。當新疆大片土地淪喪，邊疆危機空前嚴重時，左宗棠憤然表示：“何敢自惜殘生，置身事外?！保ā度纷喔逦?，第403頁）為收復被沙俄強占的伊犁，他又“輿櫬出關”，并表示：“至馬革桐棺，則固非所計矣?！保ā度窌湃?，第583頁）在中法戰(zhàn)爭中，他宣稱“但能破彼船堅、炮利、詭謀，老命固無足惜”！如遇“寇警”，“防所既是死所，當即捐軀以殉”（《全集》奏稿八，第263頁），其錚錚鐵骨、為國效命的精神無愧于中華民族的英雄。

　　自強、自立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左宗棠從救國、救民的目的出發(fā)，堅持對自強精神的追求。他說：“我能自強，則英俄如我何！不能自強，則受英之欺侮，亦受俄之欺侮，何以為國？”（《全集》書信三，第570頁）此言是多么深刻且有遠見，即使在今天，仍可作為全體中華兒女發(fā)憤圖強、實現(xiàn)中國夢的格言。

　　左宗棠還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的“民本”思想，強調(diào)“為政先求利民，民既利矣，國必與焉”，“欲知民事，必先親民”，“一片心腸都在百姓身上”（《全集》札件，第427頁、第270頁、第139頁），并進而提倡“興利除弊”，為民造福。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在陜甘主政十幾年，堅持整頓吏治，嚴懲貪污，禁種罌粟，舉辦賑務，振興農(nóng)牧，筑路植樹，開礦設廠，興辦教育。凡是于國于民有利的事，總是盡力去做。左宗棠為官，不但奉公守法，認真做事，而且嚴于律己，磊落做人。他拒收任何不正當?shù)氖杖耄航鸲嘤糜诰杩钯c災，興教辦學、資助廉吏，正如他在一封家信中所言：“我廉金不以肥家，有余輒隨手散去，爾輩宜早自為謀”（《全集》“詩文·家書”，第196頁）。在晚清官場，這是一般為政者很難做到的。時至今日，也仍有積極的借鑒意義。

　　誠然，如同一切歷史人物一樣，左宗棠不是“完人”，他必然受到歷史時代、階級地位和個人思想認識的種種局限。作為一個封建時代的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他不可能跳出封建舊壘，他的思想和行為必然會打上時代烙印，這是毋庸諱言的，也是我們不應苛求于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