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劇場淮劇《畫的畫》劇照

　　看了上海市楊浦區(qū)出品、上海淮劇團演出的小劇場淮劇《畫的畫》很興奮，總體感受是小戲不小，小劇場演出的戲演出了大意義，非常值得戲曲界重視。這個戲能夠給人啟示，第一審美層次、美學層次比較高。它不是一個真實的歷史事件、歷史的藝術表達、審美表達，基本上是屬于藝術家主體創(chuàng)構出來的一部帶有寓言性的、形式感極強的、很好地彰顯了戲曲的行當、程式和審美優(yōu)勢的作品。這部作品的出現(xiàn)，預示著我們搞戲曲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及創(chuàng)造戲曲的新繁榮，第一條要重視的就是離不開戲曲藝術的優(yōu)秀歷史傳統(tǒng)，不能丟掉戲曲本體。

　　這個戲完全是審美化的結構。“生旦凈末丑”五個行當齊全了，包括鼓手在內六個演員把一臺戲演下來，講了一個可以說是虛構出來的，但不乏歷史感、歷史真實性的帶有啟迪意義的故事，塑造了這么幾個人物，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畫的畫》好就好在是在很小的劇場里，氣氛很活躍、觀眾很有共鳴。對于戲曲藝術走進觀眾，特別是走進除了熱愛淮劇的老戲迷之外不熟悉淮劇的青年觀眾，無疑是跨出有效的一步。

　　一個戲產生精神共鳴離不開思想性。劇名起得很好：《畫的畫》。第一層“畫”是皇帝要找《逐鹿中原》的畫，把所有當官的人都在生活里驅趕了一遍，檢驗了一通；第二層“畫”是因這個畫的眾生相，又是一幅人生百態(tài)相。這兩幅畫融合起來創(chuàng)造了藝術家給我們創(chuàng)造的意境的畫，這就是一種人生意境。人應該怎么樣追求名和利，當官應該當什么樣的官，官和人民是什么樣的關系，可以這樣說，它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把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以民為本、民生意識、民本思想，形象地闡述了張載總結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主要是儒家文化所頌揚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當官要當這樣的官才有價值。而最寶貴的是它現(xiàn)實的諷喻感，我發(fā)現(xiàn)編劇管燕草有意用了很多現(xiàn)代化的語言在里面，用“喝茶”代替“雙規(guī)”等。優(yōu)秀的前輩編劇也這樣做過。吳祖光的一場戲給我印象非常深，《三打陶三春》，最后有一句臺詞是“萬歲明兒見”，這當然是現(xiàn)代的話，全場嘩然。但今天的人們并不覺得違和，而且還有意想不到的戲劇效果。

　　《畫的畫》這個戲很有趣味性，趣味是一種美學品格。劇中演員時而成了道具，時而成了角色，時而起到情節(jié)的鋪墊作用。導演在這方面的創(chuàng)造很值得肯定，給了我們欣賞戲曲藝術全新的感受。

　　這個戲的美學品位、歷史品位都值得肯定。歷史品位找出了皇帝要畫，你去獻畫，獻上去以后嫂子又說出來祖?zhèn)髦嬍羌俚模€有欺君之罪，引出了一層一層的波瀾。其實戲曲藝術要講好中國故事，歸根到底不同于史學家講故事，要用戲曲的語言講好中國故事。劇中幾個關鍵的情節(jié)，皇上要找畫，嫂子那里有畫，要畫，結果沒有要到，就動武了，畫到手了，嫂子說出來是假的，都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情節(jié)。情節(jié)干什么呢？就是經典作家說的人物性格發(fā)展的歷史。最后是每一個人物的歷史，縣官的歷史、哥哥的歷史、妻子的性格、縣官的性格，包括我們這五個演員各是各的性格，包括沒有中舉也沒有考上的，經介紹進了縣衙里做文書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身世情節(jié)展示出來的性格特征。而且這個戲是一個寓言，不僅展示了人物性格歷史，還進一步展示了那個特定的封建社會的人際關系、社會關系。而且非常凝練又節(jié)制地藝術表現(xiàn)出來，因而有了認識價值，也有了審美價值。所以我對這個戲很喜歡。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搞創(chuàng)作的應該多一點像管燕草這樣的劇作家，多一點吳佳斯這樣的導演，用心用情用功地排一出小戲。沒有小戲的支撐，戲劇藝術整體繁榮是很難的。

　　當然，這個戲還有美學呈現(xiàn)上、思想開掘上深化的空間。從美學上作為一個寓言體喜劇風格的戲，我認為縣官放得不夠開，他是可以攪活這一臺戲的中心人物，雖然很多正面道理是哥哥說出來的、嫂子唱出來的，但是他的言行和情感邏輯、精神邏輯，仕途的追求決定了這個戲要表述的精神價值，就是對他的一種審美批判。他應該喜劇色彩更濃，丑行的本事應用得更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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