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和人們其他的活動一樣,都根植在你對生活、人生和生命的追尋里。
“我們來到這世上的時候,并不清楚生命是怎么一回事情,并且后來也一直生活在這個久遠的謎里。生命驅(qū)使著,乃至追逼著我們,在此后的日子里不斷尋覓。這尋覓的道路,朝著生活的、人生的、生命的三條路徑延伸,在尋覓之中,內(nèi)心不斷得到滿足。”作家何士光如是說。
生活 · 五光十色,匆匆忙忙
1964年夏天,從貴州大學(xué)中文系畢業(yè)的何士光幾經(jīng)輾轉(zhuǎn),最后不得不離開家鄉(xiāng)貴陽,去往貴州北部的鳳岡,準確地說,是鳳岡縣琊川公社琊川大隊東風(fēng)生產(chǎn)隊。后來,他娶了生產(chǎn)隊里的一個姑娘,住在岳母家里。白天他岳母和妻子到生產(chǎn)隊做活,他則去鄉(xiāng)村學(xué)校給孩子們上課。放學(xué)后,一家人會去種自留地,日子就這樣重復(fù)著、流逝著。在他住處對面的山上,長著許多梨樹,每到春天,雪白的梨花便滿了山坡。而琊川就這樣成了何先生筆下的“梨花屯鄉(xiāng)場”。
在鳳岡,何先生一呆就是20年。白天教書、耕地,等到夜晚來臨,暮靄殘陽亦消落,一切的喧囂匆忙都變成五光十色的荒涼和熙熙攘攘的索漠。每日的忙碌,讓何士光感到“仿佛在行進,其實又一步也沒有挪動,就像自己是假裝在生活似的,內(nèi)心深處仍是不安”。
于是,閱讀和寫作便是他挨過那一個個無助無眠的夜晚最常做的事情。何先生大量讀書,“我把那些被沒收的書藏了十個麻袋?!焙问抗饣貞浾f,“‘除四舊’時,所有書都收到文化館樓上,放在那里準備搞紙漿。因為我的二胡和手風(fēng)琴拉得好,有一次思想宣傳隊拉我加入。宣傳隊就在文化館,我就瞄準那些書去了,把它們偷偷運回琊川?!?/p>
不久,女兒出生了,何士光自然就有了更多的事情。高考恢復(fù)后,何先生繼續(xù)留在琊川任教,要幫助妻子考大學(xué)。
人生 ·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
也是在琊川的日子里,何老開始了寫作。1973年,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說《梨花屯客店一夜》誕生在搖曳的煤油燈光下。1974年,他寫完了中篇小說《草青青》,一年后,開始寫作長篇小說《某城紀事》。只是當時,寫過的稿子只能自己藏起來,既不可能出版,也不足以為外人道;非但如此,一經(jīng)察覺,還會罪在不赦,并且為智者所恥笑。但何老深知,很多事情,需要被記錄。
于是,每天在學(xué)校上完六節(jié)課后,再回來種自留地,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在油燈下提筆寫作,基本每天要寫6小時。何老說:“那時寫下了一些文字,說不上是文學(xué)創(chuàng)作,而是一些記錄。這其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原型,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個場景也都有切實的依據(jù)。正因為他們都是真實的生活,我才敢于把他們寫下來,以至于他們具有的文學(xué)含義我都來不及考慮。”
直到1977年,何老才開始在《貴州日報》發(fā)表第一篇散文,叫《飛吧,蘭雁》。當時,為了避開個人審查,那篇散文還是用妻子的名字署名的。之后,他開始井噴式地發(fā)表作品,幾乎都是在《人民文學(xué)》等全國一流文學(xué)刊物上。
“何士光的小說是對那一段歷史的記錄。他在對地方的歷史,人性的書寫,語言的運用,國際的視野,小說的布排上都是有貢獻的?!?nbsp;作協(xié)副主席吉狄馬加先生這樣評價何先生, “在中國這五六十年期間的小說作家里,何士光毫無疑問是最具有經(jīng)典意義的作家之一?!?/p>
他的作品真實而不粉飾,質(zhì)樸中又帶著時代的憂傷。正是因為對時代的忠實記錄,對人性的如實還原,讓我們在重新反思那段歷史的時候,還能看到有一些真實的東西留下來。而真實的東西,往往最有沖擊力,他的《鄉(xiāng)場上》、《種包谷的老人》、《遠行》等一系列反映當時社會重大事件及世態(tài)人心的文學(xué)作品,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而廣泛的反響。他的作品曾三次獲得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這在當代中國文學(xué)史上雖不能說絕無僅有,也算是極為罕見的。
如何老所說,“一個人要是寫下過一點什么,就是這個人的生命曾經(jīng)有過的一點痕跡?!倍?jīng)歷了那些年來的人世滄桑之后,何老卻感到生活變好了,心反而更迷惘了。生活對于何老來說已不再是驚詫和期待,寫作這件事也開始缺少根由。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何老幾乎不再寫文學(xué)作品,他不愿再在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的圈子里來回重復(fù),而是想要尋找一些更本質(zhì)的,關(guān)于生命的秘密。
生命 · 你若等待,奧義自來
他研究儒釋道三家文化,最推崇道家,他自信地說:“關(guān)于生命,全世界沒有人能搞清楚,只有中國人知道,而生命的奧義就在《道德經(jīng)》之中?!彼J為,“《道德經(jīng)》該稱得上是科學(xué)的著作,它講天地是怎么產(chǎn)生的,生命是怎么回事?!兜赖陆?jīng)》不是主張,不是見解。因為凡是主張、見解都是可以隨意選擇的、不斷更改的,甚至是口是心非的。只有這個是無可更改的、凡此不二的、知行合一的。”
何老舉例說,我們的文化語言里,說“走的是道路,講的是道理,擔(dān)的是道義,修的是道行,連‘你曉得不曉得’都說你‘知道不知道’,‘道’貫穿我們的一切,只有懂得‘道’的含義,才算真正懂得生命的意義?!睂τ谏捏w悟,何老認為:求不得,只能等。人生便是各種機緣的總和,時候到了、因緣足了、因果成熟了,也就好比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就會越過原來的樊籬,向前跨出去一步。他關(guān)于生命的思考,都記錄在《今生》之中了。
生活、人生、生命,感世間、找自己、窺宇宙,在這改革開放四十周年之際,貴州出版社將何老目前幾乎所有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與人生體悟都收錄在《何士光文集》(共七卷)當中,走過他人生的三條路,就如同走過了一個時代。
原文鏈接:http://www.northnews.cn/2018/1226/299529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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