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描寫冬天的古詩中,我最喜歡兩首,一首是“日暮蒼山遠(yuǎn),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fēng)雪夜歸人”,一首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前者是寒冷的冬夜里一種溫暖的回歸,后者是一種鋪天蓋地的凄清和孤獨。天氣是一樣的侵人骨髓的寒涼,只是人的心境全然不同。是的,前者往前每走一步心中蒸騰的都是希望和力量,后者只是在無邊的曠野里獨處時的悠然和愜意在肆意蔓延。
孤獨更具有一種別樣的美感,蒼涼,寧靜。
確實,在茫茫雪野里,萬籟俱寂,鳥兒也飛到了溫暖的南方過冬去了,就連那種嘰嘰喳喳喜歡聒噪的麻雀也不知道飛到哪里,那些獸們有的鉆在洞穴里呼呼地睡大覺,有的躲在了樹洞里休息,寂靜裹挾著一切,吞噬著一切。天地間只有這無邊無際的蒼茫,只有這干干凈凈的大雪。雪掩蓋了一切,隱藏了一切。雪是天地間唯一的色彩,單調(diào)而有力。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本來靜默的群山,此刻在釣者的眼中生動了起來,奔騰,跳躍,它們有的像舞動的銀蛇,有的像奔跑的蠟象。此刻,無論魚兒是否上鉤,眼前呈現(xiàn)的雄渾壯闊的景象和無窮無盡的遐想就已經(jīng)足夠美好。我想,那個獨自垂釣的人一邊吸溜著拖到唇邊的鼻涕,一邊在心里呵呵發(fā)笑。
獨自垂釣,也許釣的原本不是魚,而是那種躲開市聲喧囂的安靜。在這清冷的時刻,一個人的思想最為活躍。此時,他可以與自己的心靈對話,可以千百次地叩問自己的靈魂,可以面對真實的自己,他能聽得見自己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聲音。也許,于許多人而言,人海之中最寂寞,最容易迷失自己,而在獨處時候才真正獲得了自在和安然。這時的他,脫掉了所有的鎧甲,摘掉了所有的面具,目光純潔如初生的嬰兒,心底是柔軟的,也是干凈的,沒有負(fù)重的壓力,輕松,愉悅,他滿懷歡喜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只屬于自己的時光,他在人海之中漂泊無依流浪的心找到了一個寧靜的歸宿,如同一艘在海上漂流的小船靠岸,回到了溫暖的港灣。
魚兒在河中暢游,至于有沒有一條半條小魚上鉤,他倒并不在意。他在想,歲月何嘗不是一條洶涌而又兇險的河流,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條魚兒,只是他遠(yuǎn)沒有魚兒的本事,他溯洄從之,溯游從之,卻找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他時常感到憋氣,很想浮出水面透透氣。在這天地靜謐的時刻,在這冰天雪地渺無人跡的地方,所以,他如約前來,好像赴一場前世的約會。每一朵雪花都是他的朋友,都是能夠撫慰他靈魂的纖纖玉手,都是能讀懂他心聲的智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一孤舟,一老翁,看似孤獨的意向,正是在這種孤獨之中,他才抖落了世俗的塵埃,享受了獨處的樂趣和美好。而我們身處繁華和喧囂之中,發(fā)不出自己的聲音,也許,我們才是真正的孤獨者??上У氖?,許多人被市聲淹沒被喧囂綁架,卻毫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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