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佇立于塞北曠野,我與原野上的寒風(fēng)一同高聲歌唱。候鳥們早已飛歸南方,秋蟲也在早霜中逝去。夏日里綠釅釅的莊稼地赤裸著褐色的皮膚。土默川平原變得空曠寂寥。流貫原野的河流凝結(jié)成一條乳白色的冰河。暮色悄然降臨了。它和一條調(diào)皮的小黃狗一同朝村里奔逐。村西口的場院一片模糊,一架高大的木頭扇車孤獨地佇立于月光之下。
在一個孤獨的夜晚,我的心悠然地飛往古老的鄉(xiāng)村。——像是曾經(jīng)插隊的村落,那該是我們小隊的場院吧。倏忽間,村中挑起盞盞金黃色的小燈籠,——該是倉房的燈光吧。但我委實不知道村里人的倉房究竟安在何地,會是安在涼房的大甕和牛毛口袋里嗎?抑或是懸于光禿禿的木房梁上嗎?不管怎樣,倉房里盛放著褐色的小麥粒、莜麥粒,和金黃色的谷粒、高粱以及圓滾滾的黃豆。這些新鮮的谷物將被制作成開花的饅頭、噴香的莜面魚魚和耐饑的莜面炒面,和通紅透亮的高粱面窩頭,并滋養(yǎng)出鄉(xiāng)民強健的身體。
多么樸素而又簡單的道理,無需再說些什么。土地、莊稼、農(nóng)民,土地是根本,三者之間互相依存,共同生長,讓我們加倍珍惜。其實無論是村里人還是城里人,每一個人心中都有關(guān)于一個土地的夢想,那是一首古老而從不曾失去的田園牧歌,悠揚而又動聽。而心中的這片土地,它闊大或窄小,精致或粗糙,五谷豐登或收成微薄。但,只要有一粒種子就會生根發(fā)芽,長成一片綠油油的莊稼地。
沿著模糊的鄉(xiāng)間土路朝村里走去。路兩側(cè)的谷子已收割殆盡,唯有片片紅高粱等待人們來收獲。初冬時節(jié),密密的高粱地里,一簇簇高粱穗子日漸豐滿。我們鉆進高粱地開鐮收割。一株株高粱像紅臉醉漢“癱”倒在田里。接著開始捆起高粱。把攤在地上的高粱歸攏起來。為捆得牢固些,我們彎下腰把腳踩在高粱捆上。這些捆成捆的高粱稈,撒上了金子一般的夕陽,好似鋪撒在西天的燦爛晚霞,美妙極了。
接下去,從高粱地里往小隊場院拉高粱稈。我們都穿上了小棉襖。小隊長的兒子金奎也穿件家做黑布對襟小棉襖,在腰間系上了一根繩子。我們拿起根高粱稈,嚼了起來,汁不多但甜絲絲的。地里停著一輛膠皮轱轆大馬車。一個小后生跪在車上,金奎、林小子等人和我手持著鐵叉子,往車上挑高粱稈。車上的小后生則把這些高粱稈擺放整齊。裝好一車高粱稈后,深沉的暮色已把田地吞沒了。
四野一片漆黑。拉著滿滿一車高粱稈的大馬車,行走在坑坑洼洼的鄉(xiāng)間土路上。馬車一路顛簸,高粱垛不時地左右搖晃著。我們用鐵叉子護著這晃來晃去的高粱稈,一路嗅著高粱稈散發(fā)出的清香,總算平安到達了小隊場院……那是一個頗大的地方,曾經(jīng)垛滿未打場的玉米、高粱、谷子、黍子,如今已經(jīng)變得空空蕩蕩。而等晾曬的高粱差不多干了,便開始碾場和揚場。用木锨把高粱粒朝半空拋去,它們發(fā)出“嘩啦啦”的細碎聲響,隨即像一陣細密的紅雨落在了地上。碎高粱葉片及其他雜物則隨風(fēng)飄去。一堆堆的高粱粒閃爍著微微紅光。
在這個冬日恬靜的鄉(xiāng)村之夜,白色的霧氣在村中輕柔地彌漫,厚重的炊煙在村落上空纏繞。場院空曠,羊不再咩咩,牛不再哞哞,連馬廄里的馬也紋絲不動,偶爾會打個響鼻。村莊和農(nóng)人在士地的懷抱中恬然入睡。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寧靜更為美好的事物了。它不僅使我們的內(nèi)心充滿詩情畫意,還使生活變得更加充實。這也是土地賜予帶給我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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