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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陽光、風和清泉的聲音

來源:北京晚報 作者:      2018-09-29

    《六》

 ?。ㄈ眨┥蠗l遼太郎 口述

  蘇婭著

  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

  作家蘇婭說日本人六有一股永遠不會消退的少年意氣。在北京涵芬樓書店見到六和蘇婭,我腦子里浮現(xiàn)的第一反應是兩個都是少年意氣。他們的表達單純直接,甚至有些羞澀。

  六,日本千葉縣人,本名上條遼太郎,他遷居到大理之后,當?shù)厝擞H切地叫他六。一個日本人在大理居住了六年,用自然農(nóng)耕的方法耕種、釀酒、做味噌,他的妻子在家里用自然分娩的方法,生育了三個孩子。這無論如何也可以稱得上是新聞性的故事,也的確有很多新聞媒體對他進行了報道。但在《六》這本書里,我讀到了一些更深的東西,是跨越新聞、獵奇之外的東西。

  《六》的寫作者蘇婭,曾經(jīng)是一名財經(jīng)媒體的文化記者,放棄大城市生活,回到云南大理,回到自己內(nèi)心世界,她和六有一種心靈的溝通和自然的交流,所以才能觸摸到幽微之處,寫出城市中奔波的人的自然之夢。

  蘇婭采訪六,用中文、手寫的中文和日文詞匯,還有簡單的英文交流,更多的是一種心的貼近。談話從2017年夏天持續(xù)到冬天。而他們之間的緣分要追溯得更長。2011年,蘇婭從北京回大理度假,一天下午看到一個人在榕樹下彈琴,就在他面前放了一點錢。第二天經(jīng)過那里,那個人還在樹下彈琴,她又放了一點錢。第三天還是這樣,但是蘇婭再次放錢的時候,那個演奏者拒絕了。蘇婭對他非常好奇,她想這個人希求的事物那么有限度嗎?難道他認為連續(xù)三次接受同一個人的錢是乞討而不是工作的回報嗎?2014年蘇婭徹底搬回大理生活,去集市買菜,再次遇到了也已經(jīng)在這里定居的六。又是幾年之后,蘇婭開始寫六的故事。

  六年輕的時候,就希望去不同的地方旅行,依靠勞動和服務換取免費的食物和住處。22歲,旅行來到了大理,他采用自然農(nóng)耕法種兩畝水田和八分菜地,手工生產(chǎn)全家人的吃穿用度,日復一日勞作、自給自足。五口人住在用泥土、石頭和木頭建造的房子里,甘之如飴,過著一種簡樸、隨意而實用的生活。六在書中自敘部分說,他不希望抱著賺錢的目的做事,他父親一生都在一個公司里工作,非常不快樂,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也這樣看待自己。他學做很多事,種地、按摩、做音樂,每一件都不以賺錢為目的,他說這些事情都有共同之處:“我這個人的狀態(tài)怎么樣?我是一個怎么樣的人?我想給別人什么?”他說,并不只有賺錢才是工作,無論是種地、做食物、做音樂、按摩、養(yǎng)雞、養(yǎng)孩子,都是工作,睡覺也是工作,工作就是生活。

  六并不是隱居,他跟周圍的朋友也有很多的交流。收獲的時候很多人來幫忙,就像一個大派對。他釀的米酒也會送給朋友們喝,那是用錢也買不到的味道。他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物之間都有神秘的連接。他說第一次見到蘇婭,在田埂間交流的時候,他有一種很自然的親近,很愿意跟她傾訴。

  不想過朝九晚五、固定上班的生活,想要親近大自然,做自己真正喜歡的生活。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夢想,可是沒有幾個人真的可以像六一樣放棄,勇敢去實踐簡潔的生活方式。所以《六》這本書就像中國的《瓦爾登湖》一樣讓人著迷。六說不希望每個人都過這樣的生活,但是可以讓大家看到更多的選擇。六讓我們思考,在這個眼花繚亂的世界里,我們真的需要那么多東西嗎?

  《六》是一本越讀越慢的書,文字中有風有光有云,充滿了耐人尋味的語言,比如:“一天之中,暴雨和烈日輪番催化著山川田野。雨,帶走一些什么,太陽又讓它長出來?!?/p>

  蘇婭說,“六的語言天分能把對話引向深入,一個平常不過的事物,仿佛已經(jīng)竭盡全力展示了所有,語言潛能又從最幽微的地方延伸開去。”而蘇婭的語言也有這樣的本事,從最幽微的地方延伸開去。她采訪結束開車回家,通常的記者就會結束在這里,而蘇婭卻寫出了獨自回家的時候聽到的各種聲音,“冷是世間唯一發(fā)出聲音的事物,溫暖的事物都是靜默的。”

  在采訪對話之余她有很多的閑筆,描寫蒼山洱海的日光月光雕琢著山川,在這些日常寂寞的皺褶里隱藏著人的語言所無法描述的樂趣。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也理解了蘇婭、六,還有很多像他們這樣的人,為什么選擇在這樣一個偏僻寂寞的鄉(xiāng)間生活。

  我很喜歡閱讀在書中那些淡淡的閑筆,似乎是一棵植物的旁逸斜出,比如蘇婭寫中午的太陽迷散成白霧,霧讓事物有無限生長的感覺。

  蘇婭拜訪六的路上,看到路邊苔蘚中的一眼清泉,清泉的聲音只有很安靜的時候才能聽到,“有時候在清晨的微光中路過,水聲清亮幽微,夕陽時分,音色又是誠實飽滿的。”在六的妻子阿雅保留的相冊里,有阿雅和孩子在泉水邊玩耍的照片。他們都是能夠聽到極其幽微的自然之聲的人。

  蘇婭跟著六去田地里干活,觀察到六一個人彎腰收拾田野,寫出這樣的句子:“日光傾瀉,無人無風亦無言語,天邊的云不斷涌出,像一生所經(jīng)歷的事,欣悅的、遺憾的,沿著存在與消失的軌跡?!?/p>

  六也做音樂,音樂和種子一樣是要保留的。什么是聲音?什么是音樂?六說了一段話:“如果聽見一只蟲子發(fā)出聲音,它只是個自然的聲音。如果另一只蟲子加入,他們的聲音交織起來。你不由自主地想進入那個聲音里去,也投入了情感,安靜下來,那些觸動你的聲音就是音樂。”

  蘇婭和六耕種、勞作,談論信念,談論聲音。“石頭有聲音,木頭有聲音,火焰有聲音,太陽灑下來也有聲音。我們坐在空蕩的天井里談論聲音,聲音旋即被風吞沒,風的聲音又被虛空抹去?!甭曇舯宦牭?,又被虛空抹去。但是,種子、生命和音樂卻會長存。

  原文鏈接:http://www.northnews.cn/2018/0928/2939881_2.shtml

 

【責任編輯: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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